英國是否脫離歐盟懸而未決，英鎊已經(jīng)成為這一風險的最大受害者。

按照卡梅倫政府2015年大選時的承諾，英國將舉行“脫歐”公投，今年2月20日卡梅倫宣布公投日期定在6月23日。隨著這一期限日漸臨近，英鎊成為首個對此作出反應的資產(chǎn)。

今年迄今為止，英鎊兌美元匯率下跌超過5%，觸及六年多以來低位。這讓英鎊成為外匯市場表現(xiàn)最糟糕的主要貨幣之一，跌幅僅次于墨西哥比索和阿根廷比索。《金融時報》說，自1971年布雷頓森林體系終結之后，1英鎊兌1.4美元成為英鎊在浮動匯率時代實際上的底線。但就在2月24日，英鎊跌破了這一關鍵點位，觸及1.3965美元。周二，英鎊兌美元收于1.39643。從去年6月創(chuàng)下高點至今，英鎊兌美元已經(jīng)下跌12%。

全球最大資產(chǎn)管理公司貝萊德（Blackrock）近日發(fā)布報告稱，倘若英國公投決定脫離歐盟，可能會出現(xiàn)一次“英鎊危機”。匯豐銀行（HSBC）上周發(fā)布報告警告說，“脫歐”可能導致英鎊進一步下跌20%，并使英國經(jīng)濟總量減少1.5%。瑞銀（UBS）分析師團隊在2月29日的一份報告中說，英國退出歐盟可能導致英鎊兌歐元跌至平價水平。按照最新匯率，1英鎊相當于1.2850歐元。也就是說，英鎊兌歐元有可能再下跌22%以上。

貝萊德多資產(chǎn)策略首席宏觀策略師哈里森（Rupert Harrison）說：“我們無法排除英鎊無底線下跌的情況。”哈里森曾是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（George Osborne）的特別顧問。他說，在這樣的“傳統(tǒng)英鎊危機”中，英國央行可能在經(jīng)濟乏力的情況下被迫加息。最糟糕的情形是出現(xiàn)“貨幣疲弱惡性循環(huán)，資本流入戛然而止，市場信心嚴重受損。”

匯豐的報告解釋說，當前外匯市場僅消化了33%的“脫歐”可能性。如果公投決定脫離歐盟，將會導致英鎊對美元進一步下跌15%到20%。那將會是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最低的匯率水平。“脫歐”還會加劇英國“雙重赤字”擔憂——政府財政赤字和經(jīng)常項目赤字，進而導致資本外流。

報告還說，雖然英鎊走弱會降低出口價格，但同時也會使進口商品和服務更加昂貴。這最終可能是英國通脹水平上升5個百分點，從而侵蝕實際收入、抑制家庭開支。

為什么英鎊會成為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呢？就像瑞銀所說：“貨幣是不確定性的主要晴雨表。”英國股市目前幾乎沒有受到“脫歐”影響；英國國債收益率雖然有所下跌，但跌勢不如英鎊這樣明顯。英鎊兌美元匯率近12個月走勢。來源：Bloomberg

一個重要原因在于英國巨大的經(jīng)常項目赤字。英國經(jīng)常項目赤字目前相當于GDP的3.7%，而歷史平均水平約為2%。這在一般情況下不會造成麻煩，因為英國通常都獲得資本流入。不過這也意味著，如果要維持英鎊匯率穩(wěn)定，英國必須持續(xù)保有吸引資本流入的能力。但“脫歐”有很大可能大幅削弱這種能力——商品服務貿(mào)易停頓、境外直接投資放緩，都對英鎊不利。

路透社的文章說，目前的情況與歷史上的一些英鎊“危機”有所不同。二戰(zhàn)結束后的一段時期內，英國為了維護固定匯率制度（布雷頓森林體系下與美元掛鉤），時常面臨外匯儲備消耗殆盡的窘境。

1992年，英鎊因經(jīng)濟蕭條而面臨貶值壓力。在歐洲匯率機制之下，英國政府必須保護英鎊與德國馬克的固定匯率。當時，英國央行不但大規(guī)模動用外匯儲備干預市場，甚至曾在一天內兩度提高利率。即便如此，英鎊跌勢仍未緩解。最終，英國宣布退出歐洲匯率機制，引發(fā)了二戰(zhàn)后最嚴重的貨幣危機。那期間，金融大鱷索羅斯（George Soros）認定英國難以維持固定匯率，大舉做空英鎊，最終大獲全勝。

如今，英國央行并未明確設定任何匯率目標，也讓投機者無從對英鎊“下手”。浮動匯率制度下，即便英鎊下跌，資本流入“驟停”的風險也被降低了。

市場最擔憂的是，英鎊大幅下跌可能在某種情況下破壞國際投資者對英國企業(yè)及其資產(chǎn)的信心。英國是經(jīng)常項目赤字最大的發(fā)達國家之一，并且一直依賴國際投資者來彌補這一逆差。英國央行行長卡尼（Mark Carney）稱之為“陌生人的好意”（kindness of strangers）。

英國國家統(tǒng)計辦公室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經(jīng)常項目逆差占GDP的比例在2014年達到6%，創(chuàng)下自1955年有記錄以來最高水平。若要維持英鎊匯率穩(wěn)定，英國需要每年約700億英鎊、或每天兩億英鎊的國際資本流入。

迄今為止，國際投資者仍樂于填補這項赤字。2015年，他們買下了凈值605億英鎊的英國公債，總量創(chuàng)下近五年之最。這意味著，外國人目前持有25.9%的全部未到期英國公債。2008年時，該比例為35.9%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目前全球央行大約4.7%的外匯儲備以英鎊計價，1999年時僅有2.7%。

然而，當市場信心受挫時，“變臉”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(fā)生。據(jù)英國銀行統(tǒng)計，僅在1992年8月，也就是英國退出歐洲匯率機制前一個月，國際投資者就拋售了15.8億英鎊英國國債。那是1982年至1997年間海外投資者最大單月拋售額。

此外，雖然英國政府自14世紀以來沒有出現(xiàn)過債務完全違約，并且擁有大量國內儲蓄，但如果外國投資者的英鎊貸款和投資因英鎊貶值而大幅縮水，這些優(yōu)勢也會變得無關緊要。

當前形勢下，海外投資者可能會繼續(xù)向英國投資，但也會要求更高的利率以補償匯率損失，而這將抬高英國總體借貸成本。